Rias Baixas Albarino
2020/5/5
去年6月份三单元考试的品尝环节，第二组盲品的酒是阿根廷的Torrontes、马尔贝克和赤霞珠。朋友和我都在阿根廷和西班牙之间摇摆，最后都选了西班牙。我们当时的猜测是Albarino、Tempranillo和赤霞珠。虽然最终没太影响我们的成绩，但当朋友们考完后讨论的时候，我们还是懊恼不已——这些酒我们都尝过很多很多遍了，为何还会弄错？而且有50%的概率，为什么我们偏偏是在错的那一边？其实在考试的时候，因为紧张的原因，大部分人都会先nail down一个marker。在这一组品尝中，赤霞珠世界各地都有，相对来说不容易作为marker，除非是赤霞珠的盲目；马尔贝克和丹魄都是属于比较多汁又美味的葡萄品种；我的marker就是Torrontes和Albarino，两者都是芳香型品种，都是酸度较高果味较浓的口感，两者都是我喜欢的葡萄，感情上我更偏向Albarino多一点点，所以我斩钉截铁地让朋友选了一个错误答案。（品尝考试稍微迅速窃窃私语一下应该不算是作弊吧？）
实际上，如果真的对比Tonrrontes和Albarino，两者还是有比较明显的区别的：首先是酒精——前者种植区域更接近赤道，所以酒精度比较高；而后者产区常年雨季，曾经葡萄成熟都成问题。其次是酸度，与前者相比后者的酸还是比较突出，加之酒精较低，所以感觉更加优雅一点。果香方面，前者更多热情奔放的热带水果和浓郁的花香，有点琼瑶浆的那种感觉，带一点点火辣；后者更多水蜜桃、柑橘的果香，青柠花、金银花那种花香，酸度高到矿特质味道明显，还带有一点点海水的咸味，也有点琼瑶浆、Viognier和雷司令的那种感觉。
如果没有DNA检测技术，多少年来，Torrontes真的一直被人们误以为是来源于Albarino的故乡加利西亚（Galicia）。上篇介绍的Tempranillo，它的父株Turruntes（也叫Albillo Mayor），就曾被认为是阿根廷Torrontes的源头呢。即便是著名的葡萄酒大师Jancis Robinson也曾经这样认为。我们犯一点错，算什么呀？JR在1986年以后的书中，根据DNA检测的结果，把Torrontes和Turruntes完全区分成两种不同的葡萄。所以不要再信谣不要再传谣了。
产区介绍
言归正传，我们还是回到Albarino上来吧。上一篇介绍的Rioja可以算作西班牙最好的红葡萄酒，而Albarino就应该算是西班牙最好的白葡萄酒了——还有人把它当作世界上最好的白葡萄酒之一呢！等等，有人可能会问，再上一次介绍的圣托里尼的Assyrtiko，你也这样宣称，为什么这些名不见经传的葡萄一下子都成为了世界上最好的之一了？这些宣称不是我说的，但我同意他们的观点，不信你们也可以买来尝尝看。它们之前之所以名不见经传，就是因为它们都出生于穷乡僻壤，没有强大的文化背景，这些小众的葡萄是很难流行起来的。但随着旅游业的发展，越来越多的外乡人发现了桃花源，才让它们得以不再深锁春闺……
就比如Albarino的原产地Rias Baixas吧，它位于西班牙的西北边，是加利西亚和巴斯克（Basque）的地区。在政治地缘和经济地缘上都处于孤立和不发达的状态，他们赖以为生的农业，因为长期雨水，造成大量土地流失，很难进行机械化耕作。人口大量流失，留守的人很多以捕鱼和养殖为生，当地的美食也以海鲜或肉制品为主。当地最受欢迎的奶酪叫tetilla，有DO产区认证的，形状像一掊……（自己上网搜索吧）。宗教和风笛，算是当地比较发达的。上次谈到的朝圣之路，就是来Rias Baixas附近的圣地Santiago de Compostela。虔诚的朝圣者朝拜完圣詹姆斯教堂后，将Albarino推向全世界，但花了他们几个世纪的时间……
Rias Baixas的意思是下游河口，大西洋把这片美丽的土地冲刷成嶙峋怪诞，海水像纤细的手指一样嵌入沿海的陆地中，故而得名。因为临近大西洋，当地的人们形容这里“不是刚刚下过雨，就是准备下雨，或正在下雨”。潮湿的地方容易滋生细菌，这里也不例外。1896年，霉菌把当地99%的葡萄园毁于一旦，葡萄种植面积从2万5公顷直降到250公顷。那时的人们还不懂得用铜加硫化物去除霉菌，所以只能眼睁睁地承受着巨大的损失，而且这种折磨一承受就长达25年……直到1920年以后才学会。所幸，另外一种致命虫害根瘤蚜虫不曾伤害这里，Rias Baixas的酸性砂土不是根瘤蚜虫的菜，它们在这种土壤中无法存活。（据说这里还有许多天然的无人来过的漂亮沙滩，注意是天然沙滩，不是天体沙滩。）
Rias Baixas现在共有4077公顷的葡萄园，除了Albarino之外，还有一些其它品种的白葡萄，甚至还有一些红葡萄。目前总共有五个了 子产区，每个子产区处于不同的小海岛或是河流峡谷，各自不相连。土壤主要是花岗岩（granite）带些粘土，石灰岩、砂土或砾石冲击岩，还有一些是由花岗岩片岩风化后形成的小砾石土壤。在Rias Baixas的南边，跨过Mino河，就是葡萄牙的Vino Verde绿酒产区。那里的土质与这里一样，也是以花岗岩为主，葡萄品种也是以Alvarino为主。（西班牙语中，v和b的读音一样，都是读成b，所以Mino河两岸的葡萄品种是一样的，只是拼写有所不同。）之前大家还在问到底是先有Albarino还是先有Alvarino（葡萄牙绿酒更早流行于世）。
葡萄品种Albarino
不论Albarino还是Alvarino，争辩谁先谁后已经不再有意义。关于这个葡萄的起源，有说是源自这一带（没说哪个具体地区，如Jancis Robinson的Wine Grapes，但她也说 Albarino直到18世纪才有文字记载）；另有一种说法更具浪漫色彩一点。Alba在西班牙语中是白色的意思（所产雪莉酒的Jerez三角洲的白垩土壤称为Albariza），rino据说是Rhine的意思，如果是那样的话，那就是莱茵河，合在一起就是“来自莱茵河的白葡萄”（the white from the Rhine）。所以许久以来，人们都相信该葡萄是12世纪僧侣们从Alsace带来的一种雷司令，但雷司令为人所知也是15世纪的事情。后来又有人说这葡萄可能是西南法的Petit Manseng，大概因为口感比较接近的原因。英雄莫问出处，这款像Petit Manseng、雷司令（Rieslig）、琼瑶浆（Gewurztraminer）、Viognier的葡萄现在基本上就与西班牙的Rias Baixas划上等号了。
葡萄种植
因为Rias Baixas这个地区的潮湿的气候，加上人们的贫穷，所以传统的葡萄种植方法是pergola system（当地人叫parral，就是高的棚架）。他们因地制宜，取现成的花岗岩柱子用于搭棚，顶上再用木棍让葡萄藤攀爬。这样种植的好处既可以避免地上潮湿的水气让葡萄感染霉菌，又可以在棚底下种植白菜等蔬菜，打造立体式种植系统。它的不好之处就是太耗费人力，剪枝和采收都必须手工完成。20世纪80年代，随着欧盟的补贴，越来越多的果农开始引进trellis system。
上文说到Rias Baixas的多雨，这些雨都是暴风骤雨那种，来得快去得也快。但是随着全球气候变暖之后，Rias Baixas的雨也不如以前那么常见了，加上现在对葡萄的进一步了解，人们不再完全靠天吃饭了——差的年份也不是不可能化腐朽为神奇的！当地果农说绑在铁丝上（trellis system）的葡萄因为离地较低，所以得到的阳光以及地面岩石反射的热度也较高，这样葡萄吸收的糖分较高，酸度相对较低。30年前，Albarino大概是10%的酒精和12克的酸度，现在的酒几乎都是12%的酒精加9-10克的酸度。对比30年前，葡萄藤越来越老也是产出高品质的其中一个原因。
关于这两种种植方式的好坏优劣，目前人们争议颇多，但是在trellis system最鼎盛的时候，它也没能把pergola给驱逐干净。近些年来，回归传统的农民又越来越多。两种系统算是平分秋色吧。
酿造方法及风格
伟大的80年代，Rias Baixas的酿造技术也有了重大革新。他们一改以前用旧木桶（本地产的加利西亚橡木桶）酿造那种浑浊厚重的葡萄酒，转而为用温控的不锈钢罐或是钢化玻璃来酿造。即便是用橡木桶酿造，现在Rias Baixas DO也允许使用500升的木桶，原先的225升的木桶对于Albarino来说稍微有点太厚重了一些。就像一个小姑娘一样，天然去装饰即可，没必要让她故意浓妆艳抹。
所以现在酿造出来的Albarino有几种类型，既有易饮的清新酒，也有用橡木桶酿造并熟化的口感复杂的酒（Rias Baixas Barrica）；既有单一品种的酒,（DO规定必须100%的Albarino单一品种才能标示为Rias Baixas Albarino，但可以使用来自不同子产区的葡萄。）也有与其它不同葡萄品种混酿而成的酒。（DO允许六种白葡萄，除Albarino之外，还有Loureira Blanca、Treixadura、Caino Blanco、Torrontes和Godello。DO还允许九种红葡萄，白葡萄总产量大概占99%，其中Albarino占96%左右。）
Rias Baixas的法定产区制度DO也是在伟大的80年代建立的，当时称为DO Albarino。西班牙1986年加入欧盟后，改名为DO Rias Baixas，因为欧盟不允许使用葡萄品种作为产区的名称。
相比起阿根廷的Torrontes，Albarino的价格也更高。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大酒庄，基本上都是家族式的小酒庄。如果去当地参观的话，时常可以看到那种小型拖拉机在耕种，每个酒农平均拥有的土地大约只有0.6公顷，还要分布到不同区域的葡萄园。
随着全球的需求量增高，Rias Baixas的产区也在不断地扩大，有些不太适合种植Albarino的地方也种上了年轻的葡萄藤。这些年轻的葡萄藤产出来的酒用于满足当地超市的供货，多多少少又降低了Rias Baixas Albarino的名声。
附：DO Rias Baixas的五个子产区
Ribeiro do Ulla——最年轻的内陆子产区，创建于2000年。该子产区位于Ulla河畔，几乎延伸至Santiago de Compostela的城市周边了。目前产量低于5%。
Val do Salnes——这是最早最大的传统产区，位于大西洋边上Umia河下游区域。这里聚集了70%的果农，生产50%的总产量。葡萄园通常位于蜿蜒起伏的山丘上或是河谷之中，土壤为花岗岩或是冲积土壤。因为土壤及毗邻大西洋的原因，这里最好的酒据说很多海洋的风味——咸湿的海鲜味，让人回味无穷。
Soutomaior——最小的产区，1996年建立。只有30个果农，产出0.1%的酒。据说小到连Rias Baixas Soutomaior都不好意思标在酒标上，怕消费者不认识，所以他们通常都是只标识为Rias Baixas大产区作为酒标的一部分。
O Rosal——跟Salnes一样，位于大西洋边上，而且跨过Mino河就是葡萄牙的绿酒产区了。这里的葡萄种植在沿Mino河的高低起伏的山丘上，土壤结构为冲积岩加花岗岩。比起Salnes，这里纬度更低，葡萄成熟度更高，所以酿出来的酒更加饱满丰富，且花香果香浓郁，再配以一定的酸度，惊艳的品质时常让它们在葡萄酒盲品比赛中脱颖而出。（Salnes年轻的时候因为酸度比较尖锐，可能更为适合陈年后享用，更加优雅从容——葡萄酒真的跟人一样，圆滑世故可以短期内高朋满座，但时间长了大家就看清其真面目了；年轻时四四方方的人，随着时间的沉淀，会变得更加随和从容。）
Condado de Tea——最南边的内陆产区，可以想象这是五个产区中最暖和最干燥的。土壤以花岗岩和片岩为主。Condado是红葡萄酒的世界，占了整个Rias Baixas 60%以上的红葡萄酒产量。这里产的Albarino因为酸度不够，通常与Treixadura混酿，产出更平衡的果味。